德意志意识形态著作还是季刊(4)

马克思恩格斯在收到迈耶尔的回信后，马上写信询问身在科隆的赫斯。1846年7月17日，赫斯给马克思和恩格斯写了回信，详细说明了他和迈耶尔等人最初协商的具体内容。他谈到，迈耶尔和雷姆佩尔愿意以如下方式承担一份每卷超过20印张的季刊（Quartalschrift）的出版工作：1.提供资金；2.在德国的一个邦——那里20印张以上的书籍免受审查——招募一个印刷工（不是出版商）；3.这份季刊（Quartalschrift）将以“作者自费出版”的形式面向公众和政府出版；4.书商海尔米希承担寄送和核算事宜。另外，就稿费和利润的分配来说，季刊（Quartalschrift）的出版人、作者或主编，也就是马克思、恩格斯和赫斯，将固定按照每印张三个金路易收取稿费，此外还可以获得1/3的纯利润；纯利润的另1/3归迈耶尔等人所有，最后1/3用作业务资金[8]248。赫斯的这封信使一份季刊的出版计划彻底浮出水面。可以看出，这份待出版的季刊每卷将超过20印张，这显然是出于免受书报检查的考虑；它的编者不只有马克思、恩格斯，还有赫斯，他们三人将参与利润的分配；这份季刊将不在马克思当时所在的比利时，而是在德国出版。按照我们通常的认识，赫斯在1845年11月同威斯特伐里亚人所协商的是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的出版事宜，而迈耶尔和赫斯的书信都表明这一出版事宜涉及的只是一部季刊。这是怎么回事呢？

赫斯在1846年7月28日致马克思的信进一步确证了关于季刊的出版事宜。在这封信中赫斯谈到，他在科隆发起了一个出版社计划。他指出：“它不仅可以取代并不是因为我的错误而失败的威斯特伐里亚的计划，而且能够为这件事提供坚实的、广泛的基础”；如果这个项目能够实现，那么“除了季刊（Quartalschrift）之外，计划中的译丛①即马克思、恩格斯、赫斯等人当时计划出版的《外国杰出的社会主义者文丛》。也能出版”[8]269。看来，在与威斯特伐里亚人商谈的有关季刊的出版事宜失败后，尽管赫斯声称自己无责无咎，但还是在积极谋求建立一家出版社，以弥补季刊计划未能实现的遗憾。由此可知，在1845—1846年，马克思恩格斯确实有过出版一份季刊的计划，而且这一计划正是先由赫斯、后由魏德迈作为中间人同威斯特伐里亚人进行协商的。联想到马克思在其书信中的说明，结论似乎已经呼之欲出：这份季刊就是马克思恩格斯计划出版的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。然而，我们还是要再追问一下，两卷本著作和一份季刊的出版计划有没有可能同时并存？换句话说，是否有内容上的直接联系可以证明季刊和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的同一性呢？

在1846年4月30日致马克思的信中，魏德迈一方面敦促马克思尽快把尚未收到的手稿寄给他，另一方面谈到，“你所谈到的关于批判‘施蒂纳’是多余的这一论断，我已经在一些人那里碰到了。我为此尤其同毕尔格尔斯长时间地争吵不休。与之相反，在我看来，这一批判的必要性比之前更为清晰。……唯一者的一大部分，也就是你的唯一者，我和路易莎（魏德迈的未婚妻——笔者注）在这里通读了一遍，她觉得写得非常好”[9]。如前所述，魏德迈在1846年4月携带马克思恩格斯的手稿来到了威斯特伐里亚，同迈耶尔和雷姆佩尔进行协商。而他在这封信中谈到的马克思的“唯一者”，显然正是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中批判施蒂纳的“圣麦克斯”部分。这就意味着，他与赫斯进行的关于季刊的谈判就是关于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的谈判。类似地，在1846年5月14日致马克思的信中，魏德迈在谈及迈耶尔和雷姆佩尔的钱荒之后说，“我在迈耶尔那里只逗留了几天……我从你们的手稿中给他朗读了‘政治自由主义’，他非常喜欢”[8]193。“政治自由主义”是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“圣麦克斯”章的一小节。这再次证明，魏德迈在威斯特伐里亚同迈耶尔等人进行有关季刊的商谈时，涉及的手稿正是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手稿。由此，我们确实可以得出结论，由赫斯开启、魏德迈接续的同威斯特伐里亚人进行的关于季刊的谈判也就是关于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的谈判。那么，这是否意味着，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就是一部季刊，而我们多年以来关于其为著作的判定是完全错误的呢？

三、季刊与著作之辩

由上面的分析可知，一方面，马克思恩格斯委托魏德迈捎去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手稿，同威斯特伐里亚人就其出版进行协商；另一方面，赫斯、魏德迈同威斯特伐里亚人所协商的是一部季刊的出版事宜。由此，似乎必然得出结论：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并不是我们通常所认为的一部著作，而是一份季刊。而这正是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国际学界包括MEGA2编者所提出的新观点，得出的新判定。然而笔者以为，这一结论并不能仓促确立，因为这里仍然需要作进一步的区分，即所谓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到底是这份季刊的称谓，还是这份季刊的前两卷所收录作品的称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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